第十六世噶瑪巴帶領著他的弟子和他的傳承,經歷了藏傳佛教自第一世噶瑪巴的時代至今所面臨過的最慘痛的動亂:中國共產黨武裝入侵西藏,以及逃往喜瑪拉雅山之南尋求宗教自由。流亡中,第十六世法王噶瑪巴不僅在佛教的起源之地印度,將噶瑪噶舉傳承安置在堅實穩固的基礎上,他還進一步將佛陀的教法弘揚到歐洲和美國等他在遙遠的他鄉發現的豐饒土地上。自始至終,法王展現出的是善巧方便,以及他對利益眾生的深切承諾和奉獻,這正是噶瑪巴世系的典型特質。以下,即是這位偉大上師生平事蹟的速寫。
西藏時期
在被認證為西元十一世紀時杜松虔巴創立的轉世世系中的第十六位轉世者後,法王噶瑪巴便前往拉薩覲見第十三世達賴喇嘛尊者,尊者為法王噶瑪巴舉行了正式的剃度儀式。在他們的首次會面中,噶瑪巴戴著一頂重要法會活動用的黑色寶冠,也就是「事業寶冠」。當時,為了向達賴喇嘛行傳統的頂禮,他取下了寶冠。在第十六世噶瑪巴頂禮之後,達賴喇嘛尊者問他的首席部長,為什麼噶瑪巴頂禮的時候沒有脫下他的第二頂寶冠。這位部長大吃一驚,他回答說法王噶瑪巴頭上完全沒有帶任何帽子。經達賴喇嘛解釋說,噶瑪巴只脫下了事業寶冠,但是並沒有脫下他的另一頂寶冠時,所有在場的人才意會到:第十三世達賴喇嘛能夠感知到歷代噶瑪巴的那頂「自顯的智慧寶冠」(即「黑寶冠」),只有具備「淨觀」的人才能真正感知得到這頂寶冠。西元1955年時,達賴喇嘛自己的下一世──第十四世達賴喇嘛,親自出訪楚布寺領受第十六世噶瑪巴主法的黑寶冠儀式。
從法王噶瑪巴在西藏時的言行,可以清楚看出他已預見了即將發生造成巨大創傷的事件。十七歲時,他創作了一首詩,其中有這樣一偈(已由蜜雪兒馬丁譯於《獅子吼:少年噶瑪巴》Michele Martin’s "Music in the Sky"):
不是現在,但在久遠之後的未來,將會做出抉擇
禿鷹和我都知道要去向何方
禿鷹高翔於虛空深處
我等人們不會留下,而是前往印度
春季時節,布榖鳥前來做客
秋天,當莊稼熟成,牠知道應去向何處
牠一心只想前往印度東方
由於非凡的先見力,許久之前法王就開始為離開西藏預先做準備。在中國共產黨以武力入侵西藏之前的十五年間,法王就數度前往印度、不丹和尼泊爾朝聖,這些國家的盛情款待,將使藏族被迫流亡後的藏傳佛教和噶瑪噶舉傳承的未來有了保障。出訪錫金時,始於噶瑪噶舉傳承開創之時就已建立的與錫金皇室間的歷史淵源,即是法王發展的基礎。
第二家鄉——印度
西元1959年,在弟子們不斷請求法王前往安全之處後,法王決定:離開西藏的時刻已經到來。取道陸路行進了二十一天,法王噶瑪巴和隨行的一百六十位弟子安全抵達不丹,受到皇室家族熱情的接待。經由和印度政府商討最適當的定居地,以及應錫金國王熱切的邀請,一致贊成法王在錫金為他的傳承建立一個基地。雖然可以選擇這個王國中的任何一處土地,法王卻選擇了位於隆德(Rumtek)的一個地方,幾世紀前噶瑪巴就已在此地建了一座寺院。現在這座寺院已經幾近全毀,而且被包圍在濃密的叢林中。
對隆德寺的重建計畫,印度總理賈瓦哈拉爾•尼赫魯(Jawaharlal Nehru)十分慷慨地提供印度政府的全力協助。有了錫金皇室提供的土地和更多資金,清理密林和建立新法座的艱鉅任務,於西元1962年展開了。在費盡心力的重建過程中,一百零八位僧眾和在家眾每天工作十小時為建寺工作效力。到了西元1966年時,法王踏入了他在隆德的新法座「法輪中心」(Dharmachakra Centre),流亡中的寺院生活就此正式展開。
前往西方
除了指導在印度重建流亡中的藏傳佛教外,第十六世噶瑪巴主要的行誼就是將佛法弘揚到西方國家。整個西元1960年代和1970年代初期,法王與無數前來印度覲見他的西方弟子們建立了法緣。當法王在他位於印度錫金的法座建立起僧團後,西元1970年代中期,他就將越來越多的精力投注在西方。西元1974年,法王展開他的首次西方之旅,出訪美國、加拿大和歐洲等地。西元1975年,他前往羅馬拜會教宗保羅六世。在隨後從西元1976年到1977年間更漫長的旅程中,法王噶瑪巴會見了其他宗教領袖,以及重要的政治和文化界人士。
出訪的行程中,法王在西方主持了多次黑寶冠儀式,也授予密續的灌頂。透過這些行持,法王和前來參加這些法會的大群與會者建立了很深的法緣。在非公開的情況下,法王會給予向他尋求建議的學生們心靈上的指引,直接指導西方弟子的禪修。如此,法王的行誼既吸引了尋找心靈修持之道的新弟子,也讓那些已經準備好要認真投入佛法修持的弟子們的心更加成熟。無論他在哪裡,透過他的開示、他的每一個動作,甚至僅僅只是有他在現場,第十六世法王噶瑪巴將佛法直接傳到每一個他見到的人心中,他住世時是如此,在他殊勝的圓寂之時也是如此。
最後的歷程
一般都會說,諸佛在世間行持證悟事業的主要方式是透過言語:公開開示、文字解說,以及口頭的指引。法王當然會用這些方式給予教導,但是他的教導有一個特殊之處,就是他不僅有能力以他的言語讓其他人產生體驗,他也能以他的身和意做到這一點。當第十六世噶瑪巴接近他生命的盡頭時,他決定要在美國圓寂。法王所做的是:運用他身體的疾病,作為給予西方弟子及照顧他的非佛教徒醫護人員的一堂課,一堂殊勝而深具轉化意義的課。
負責法王醫療的主治醫師米契爾李維(Dr. Mitchell Levy),把與法王的圓寂密切相關的醫療事件做了一份紀錄,想為存在於科學的可能性和整個醫療團隊見證到的實證之間的那些明顯差異,找到合理性。這份非比尋常的紀錄現在已可供線上閱讀,先前也已經收錄在雷金納德雷(Reginald Ray)的《金剛世界的祕密》(Secret of the Vajra World)一書中。就如在場的非佛教徒醫療人員所記錄的,在數度明顯以意志力驅走死亡後,即使後來在醫生已經宣告死亡的情況下,有三天的時間,法王仍舊在他的病床上持續處於禪定中。
選擇在美國芝加哥的醫院呈現他圓寂的過程,代表著法王的智慧和對國外弟子極大的恩德。像噶瑪巴這樣證得高度成就的上師,在他們的身體明顯停止作用之後,通常會有外在的徵象指出他們仍然處於禪定的狀態,掌控著通往下一世的轉換過程。在西藏的寺院裡,依照慣例,會允許人們前來瞻仰這樣圓寂後仍禪坐的大師,他們的法體依然柔軟,散發著香氣。
見到真正的心靈修持所能達到的狀態,大大地增長了親見者的信心,而且讓死亡的過程不再那麼神祕難解。在現代的社會裡,死亡通常很讓人畏懼擔憂,視死亡為一個積極正面機會的可能性幾乎是微乎其微。然而,在這個對一般人而言是個令人身心消沉而且痛苦的過程中,法王自始至終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邊的醫生、護士和訪客身上,對於他自己身體狀況的詳情反而不感興趣。選擇繼續留在醫院一直到最後,法王噶瑪巴的熱情和喜樂在無菌的醫療環境中顯得格外醒目,生動地展現出佛教的真理:是我們的心在決定我們體驗,而不是我們的身體或是外在的狀態。即使在最後一口氣時,都將佛陀的教導現身說法,第十六世法王噶瑪巴在圓寂時就和他住世時一樣尊勝非凡。